300字文学短评
琵琶行文学短评
夜遇琵琶女事未必可信,作者是通过虚构的情节,抒发他自己的“天涯沦落之恨”,这是抓住了要害的。但那虚构的情节既然真实地反映了琵琶女的不幸遭遇,那么就诗的客观意义说,它也抒发了“长安故倡”的“天涯沦落之恨”。看不到这一点,同样有片面性。
诗人着力塑造了琵琶女的形象。
从开头到“犹抱琵琶半遮面”,写琵琶女的出场。
首句“浔阳江头夜送客”,只七个字,就把人物(主人和客人)、地点(浔阳江头)、事件(主人送客人)和时间(夜晚)一一作概括的介绍;再用“枫叶荻花秋瑟瑟”一句作环境的烘染,而秋夜送客的萧瑟落寞之感,已曲曲传出。惟其萧瑟落寞,因而反跌出“举酒欲饮无管弦”。“无管弦”三字,既与后面的“终岁不闻丝竹声”相呼应,又为琵琶女的出场和弹奏作铺垫。因“无管弦”而“醉不成欢惨将别”,铺垫已十分有力,再用“别时茫茫江浸月”作进一层的环境烘染,就使得“忽闻水上琵琶声”具有浓烈的空谷足音之感,无怪乎“主人忘归客不发”,要“寻声暗问弹者谁”“移船相近邀相见”了。
从“夜送客”之时的“秋萧瑟”“无管弦”“惨将别”一转而为“忽闻”“寻声”“暗问”“移船”,直到“邀相见”,这对于琵琶女的出场来说,已可以说是“千呼万唤”了。但“邀相见”还不那么容易,又要经历一个“千呼万唤”的过程,她才肯“出来”。这并不是她在意身份。正象“我”渴望听仙乐一般的琵琶声,是“直欲摅写天涯沦落之恨”一样,她“千呼万唤始出来”,也是由于有一肚子“天涯沦落之恨”,不便明说,也不愿见人。诗人正是抓住这一点,用“琵琶声停欲语迟”“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肖像描写来表现她的难言之痛的。
下面的一大段,通过描写琵琶女弹奏的乐曲来揭示她的内心世界。
先用“转轴拨弦三两声”一句写校弦试音,接着就赞叹“未成曲调先有情”,突出了一个“情”字。“弦弦掩抑声声思”以下六句,总写“初为《霓裳》后《六幺》”的弹奏过程,其中既用“低眉信手续续弹”“轻拢慢捻抹复挑”描写弹奏的神态,更用“似诉平生不得志”“说尽心中无限事”概括了琵琶女借乐曲所抒发的思想情感。此后十四句,在借助语言的音韵摹写音乐的时候,兼用各种生动的比喻以加强其形象性。“大弦嘈嘈如急雨”,既用“嘈嘈”这个叠字词摹声,又用“如急雨”使它形象化。“小弦切切如私语”亦然。这还不够,“嘈嘈切切错杂弹”,已经再现了“如急雨”“如私语”两种旋律的交错出现,再用“大珠小珠落玉盘”一比,视觉形象与听觉形象就同时显露出来,令人眼花缭乱,耳不暇接。旋律继续变化,出现了先“滑”后“涩”的两种意境。“间关”之声,轻快流利,而这种声音又好象“莺语花底”,视觉形象的优美强化了听觉形象的优美。“幽咽”之声,悲抑哽塞,而这种声音又好象“泉流冰下”,视觉形象的冷涩强化了听觉形象的冷涩。由“冷涩”到“凝绝”,是一个“声渐歇”的过程,诗人用“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的佳句描绘了余音袅袅、余意无穷的艺术境界,令人拍案叫绝。弹奏至此,满以为已经结束了。谁知那“幽愁暗恨”在“声渐歇”的过程中积聚了无穷的力量,无法压抑,终于如“银瓶乍破”,水浆奔迸,如“铁骑突出”,刀枪轰鸣,把“凝绝”的暗流突然推向高潮。才到高潮,即收拨一画,戛然而止。一曲虽终,而回肠荡气、惊心动魄的音乐魅力,却并没有消失。诗人又用“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的环境描写作侧面烘托,给读者留下了涵泳回味的广阔空间。
如此绘声绘色地再现千变万化的音乐形象,已不能不使我们惊佩作者的艺术才华。但作者的才华还不仅表现在再现音乐形象,更重要的是通过音乐形象的千变万化,展现了琵琶女起伏回荡的心潮,为下面的诉说身世作了音乐性的渲染。
正象在“邀相见”之后,省掉了请弹琵琶的细节一样;在曲终之后,也略去了关于身世的询问,而用两个描写肖像的句子向“自言”过渡:“沉吟”的神态,显然与询问有关,这反映了她欲说还休的内心矛盾;“放拨”“插弦中”,“整顿衣裳”“起”“敛容”等一系列动作和表情,则表现了她克服矛盾、一吐为快的心理活动。“自言”以下,用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抒情笔调,为琵琶女的半生遭遇谱写了一曲扣人心弦的悲歌,与“说尽心中无限事”的乐曲互相补充,完成了女主人公的形象塑造。
女主人公的形象塑造得异常生动真实,并具有高度的典型性。通过这个形象,深刻地反映了封建社会中被侮辱、被损害的乐伎们、艺人们的悲惨命运。面对这个形象,怎能不一洒同情之泪!
作者在被琵琶女的命运激起的情感波涛中坦露了自我形象。“我从去年辞帝京,谪居卧病浔阳城”的那个“我”,是作者自己。作者由于要求革除暴政、实行仁政而遭受打击,从长安贬到九江,心情很痛苦。当琵琶女第一次弹出哀怨的乐曲、表达心事的时候,就已经拨动了他的心弦,发出了深长的叹息声。当琵琶女自诉身世、讲到“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的时候,就更激起他的情感的共鸣:“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同病相怜,同声相应,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遭遇。
写琵琶女自诉身世,详昔而略今;写自己的遭遇,则压根儿不提被贬以前的事。这也许是意味着以彼之详,补此之略吧!比方说,琵琶女昔日在京城里“曲罢常教善才伏,妆成每被秋娘妒”的情况和作者被贬以前的情况是不是有某些相通之处呢?同样,他被贬以后的处境和琵琶女“老大嫁作商人妇”以后的处境是不是也有某些类似之处呢?看来是有的,要不然,怎么会发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
文学短评作文的新客
2009年高考语文浙江卷,出现了这样的作文题:阅读下面的歌词,根据要求作文。不要问我到哪里去,我的心依着你;/不要问我到哪里去,我的情牵着你。/我是你的一片绿叶,我的根在你的土地,/春风中告别了你,今天这方明天那里。/无论我停在哪片云彩,我的眼总是投向你,/如果我在风中歌唱,那歌声也是为着你。/不要问我到哪里去,我的路上充满回忆。/请你祝福我,我也祝福你,/这是绿叶对根的情意!
根据歌词所表达的主旨,结合自己的生活体验与阅读积累,写一篇文章。可以写自己的经历、感受和见解,可以讲述身边的故事,也可以发表评论。
综观2009年全国18套试题,除浙江卷外尚无要求学生在作文中写“评论”的要求与提示,浙江卷作文题的命题创意与探索勇气值得称赞。以往的作文题也有“发表议论”的要求,但“议论”无非就是对人或事物的好坏、是非等发表意见。而“发表评论”与“发表议论”不完全相同,从广义来说,“评论”指批判、议论;从狭义来说,“评论”是一种文体,指批判、议论的文章。可见,“评论”的范围比“议论”更广。“议论”与“评论”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它所引发的观念变化是全局性的。
高考语文卷作文题出现了写评论的要求,原因是多方面的。但笔者以为主要原因有二:一是高考命题权下放到省后,打破了全国卷一统天下的固有格局,各地作文题呈现出了百花齐放的良好态势。二是进入“新课改”时代后,新课程倡导的新理念让作文教学发生了重大变革,使评论特别是文学评论登上教改的舞台。因为语文学科的研究性学习总是与文学评论联系在一起,研究性学习的过程往往就是酝酿、写作和评论的过程,研究性学习的成果一般就是文学评论。从这个意义上说,命题者在作文中要求学生写“评论”,本身并不让人感到意外。
尽管如此,许多考生还是对写“评论”充满疑惧。据浙江高考作文阅卷现场的消息,绝大多数考生写的是叙事类、抒情类文章,鲜有议论类文章,纯粹的“评论”几乎绝迹。要么是老师没有指导过或指导得不够,要么是考生自己领悟不到位,总是找不到门路,总之,在盛行写“小文人语篇”的今天,“评论”总是居于较低的地位。那么,“评论”到底是一种什么文体?学生应该怎样写?教师应该怎样指导学生写作呢
为了论述的方便,我们暂且理论联系实际,把“评论”落实到“文学短评”的层面具体阐述。之所以这样处理,主要原因就是浙江省使用的苏教版高中语文课标教材必修四“笔落惊风雨”后,列有“文学短评”的写作活动。
文学评论是一种以作家、作品、文学创作等作为评论对象的理论文体。这种文体的重心就是评论,评论的对象是作家、作品、文学创作等方面,评论的内容主要是思想内容和艺术成就两个方面。在分析和评价中,往往要将“赞美”与“指瑕”结合起来,反对“伪圣化”,倡导“不虚美,不隐恶”的评论传统,以展现真正的评论风格。当然,评论也要有自己的道德底线,不能将评论变成恶意的讽刺、挖苦甚至攻击。
根据教材的内容,我们可以确定写作教学的重点,即“一线二点三统四步”。
所谓“一线”,就是划定一条红线,区分“评”(评论)与“感”(读后感)。“评论”重在“评”,属于评论体,侧重分析评价作品思想艺术的优劣高下,带有客观评价的色彩;“读后感”重在“感”,属于引申体,侧重写自己的感想、体会、收获,可联系社会现实,带有主观抒发的色彩。
所谓“二点”,就是处理好两个方面的关系。一个是“点”与“面”的关系,考虑到学生的知识水准与阅读视野,最好不要写“以面圈点”全面性的评论,而是写“以小见大”的文学短评。另一个是“评”与“叙”的关系,应该确立以“评”为主,以“叙”为辅的关系定位。
所谓“三统”,就是谋求“情”“理”“文”三者的统一。在分析评价的过程中,既要有理性分析,又要有感性表达;既要有议论性,又要有文学性。
所谓“四步”,就是写作文学短评的四个步骤,即“阅读――定题――评论――写作”四个步骤。其中“阅读”宜细,“定题”宜小,“评论”宜透。因此,表面上是写一篇文学短评,实际上就是进行了一次研究性学习。
对学生来说,文学短评是一种全新的文体。介绍了相关注意事项,并不意味着学生就能写了。每一种文体的思维特征与写作规范都是不同的,因此提高学生写作的有效途径,是对某种文体的言语方式的训练。下面以王蒙《的野狐禅》为例,重点从言语方式及其效果的角度谈谈文学短评的训练。
1.精致。既然是“短评”,就要靠精致取胜。精致不仅仅是形式上的短小,而是在短小的语句中包孕着深广的内涵。篇的精致靠段的精致来体现,段的精致靠句的精致来体现。王蒙的《的野狐禅》虽洋洋洒洒,但仍有不少疏朗之句,如开头:“从去年不知着了什么魔,老是想着《锦瑟》,在《读书》上发表了两篇说《锦瑟》的文章。后来,今年又在《读书》上读到了张中行师长的文章,仍觉不能自已。”用极为简洁的叙述就交待了事情的原委,结尾更是笔墨省净:“走远了。魂兮归来!”
2.酣畅。要达到酣畅淋漓的效果,往往要用铺陈排比的手段,让评论充满思维的跨度和学养的广度。如王蒙《的野狐禅》:“这是一个陷阱。这是一种诱惑。这是锦瑟的魅力。这是中国古典的‘扑克牌’式文学作品。这是中华诗词的奇迹。这是人类的智力活动、情感运动的难以抗拒的魅力。这也是一种感觉,一种遐想,一种精神的梦游。这又是一种钻牛角的苦行。这当然是不折不扣的野狐禅。”
3.犀利。犀利是评议的特性,也是思维复杂的表现。它往往不落俗套,在言语方式上就是不运用中规中矩的句式,而运用非常规的句式。如王蒙《的野狐禅》中用反问的形式,逼出凌厉的风格:“再如庄生梦蝶,望帝化鸟,典故本身是有来有历,有鼻子有眼的,用来表达一种情绪,其实不妨大胆突破一下。庄生春心,庄生明月,庄生沧海,庄生锦瑟,庄生蓝田,庄生烟玉,庄生华年,庄生杜鹃,为什么不可以在脑子里组合一下、‘短路’一下呢?如果这样的‘短路’能够产生出神秘的火花和爆炸来,那又何必惧怕烧断语法与逻辑的低熔点‘保险丝’呢?这不是对本诗的潜力的新开拓吗?”
4.独到。独到需要眼光,但这种眼光是可以表达的,独到的地方往往就是思维深刻的地方,体现在言语方式上就是运用关联词语。如王蒙《的野狐禅》中就是用“与其……不如……”来表达自己的真知灼见的:“李商隐的一些诗,特别是此诗,字词的组合有相当的弹性、灵活性。它的主、谓、宾、定、状诸语的搭配,与其说是确定的、明晰的,不如说是游动的、活的、可以更易的。这违背了逻辑的同一律、否定律与排中律,这也违背了语法规则的起码要求。”
附:
我为歌词呼与哭
――兼评《绿叶对根的情意》的用词造语
歌曲记录的是一个时代的心声。
每个时代都有各自的流行歌曲,只有那些经得起时间的大浪淘洗的歌曲才能成为经典。经典之所以成为经典,关键不在于演唱者是谁,而在于有怎样的曲调与歌词。从这个意义上说,歌星虽走在前台而风光无限,而甘居幕后的词作者与作曲家才是真正的决定者。
一曲情意,万般叹息。是什么撩拨人的情思?是什么激荡人的心湖?除了优美的旋律,还有华美的词藻。歌词的情感基调,往往取决于选用什么样的韵脚。一般而言,韵字开口度越大者,越容易表现昂扬之情;开口度小、音阻大者,则容易与凄婉之情吻合。平声韵合于慷慨之意,仄声韵合于悲抑之情。这首歌词押“i”韵,“你”“地”“里”“忆”“意”等字都是属于开口度极小的齿音,读来自有一种清细而缠绵的感觉。这种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情味与歌曲哀伤绵渺、低沉婉曲的情调是一致的。
美的从来都是悲的。中国的“悲”含有眷顾之义,美使人悲,使人痛,使人怜,这已把美学的真理揭示无余。作为一曲悲歌,《绿叶对根的情意》不仅巧妙选用诸如“春风”“绿叶”“云彩”等充满画面感的名词,反衬悲郁之情;而且精心遴选诸如“依着”“牵着”“投向”“为着”等具有指向性的动词,强化眷顾之意。在歌词的导引下,耳际奏响了如歌的行板。
也许这首歌曲的旨意正契合于改革开放的时代脉搏,契合于离开故土者的故乡情结。根者,本也。屈原曰:“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人穷则反本,故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海天茫茫,风尘碌碌,天地永远是人的形体支撑,父母永远是人的情感支柱。然而,在今天看来,词作者对“根”这个意象的选择似乎有些不妥,在多元文化并存的时代容易使人产生多种联想。就像远古的图腾,即便变成化石,也会退去亮丽的光泽。
需要指出的是,歌词中的“我”和“你”略显老套、僵化。诗词本一家,从闻一多的《发现》到艾青的《北方》,从食指的《相信未来》到舒婷的《祖国呵,我亲爱的祖国》,自新文化运动以来的近百年间,新诗始终摆脱不了抒情主客体“我”和“你”的纠缠,这实际上是一种套版反应。难道诗歌一定要用“我”和“你”才能抒情吗?不一定。顾城不需要,北岛不需要,昌耀不需要,海子也不需要。诗歌如此,歌词亦然。难道诗歌一定要用“我”和“你”才能抒情吗?不一定。庄奴不需要,林夕不需要,许常德不需要,方文山也不需要。
有时“我”(抒情主人公)和“你”(抒情对象)的接应显得十分别扭,如“我是你的一片绿叶,我的根在你的土地”,如果第二个“我”表示绿叶,绿叶哪里有根?如果第二个“我”表示树,那“你”又表示什么?为赋新词强说愁,这又有什么必要!
“我”和“你”实际上是一种思维定势。如果一个时代都这样写,这样唱,这样听,久而久之,写的人自然定轨,唱的人自然定腔,听的人自然定规。长此以往,千人一面,千篇一律,窒息的不仅是一首歌曲的歌词,而是一个民族的思想。
我为歌词呼与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