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玄散文《风铃》

互联网 2024-04-01 阅读

林清玄散文集简介

  林清玄,1953年出生 ,中国台湾省高雄人,当代著名作家、散文家、诗人、学者。

  笔名有秦情、林漓、林大悲、林晚啼、侠安、晴轩、远亭等。著名散文《查塔卡的杜鹃》。文章《和时间赛跑》、《桃花心木》选入人教版、北师大版小学语文课本。1953年生于中国台湾省高雄旗山。林清玄毕业于中国台湾世界新闻专科学校。曾任《工商时报》经济记者、《时报杂志》主编等职。他是台湾地区作家中最高产的一位,也是获得各类文学奖最多的一位,也被誉为"当代散文八大作家"之一。

  林清玄的散文创作大体上可以划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在七十年代他初登文坛的七八年间,散文集有《莲花开落》《冷月钟笛》等;第二个阶段是他从1980年结集《温一壶月光下酒》起,相继出版了《白雪少年》《鸳鸯香炉》《迷路的云》《金色印象》《玫瑰海岸》等;80年代后期迄今,是林清玄散文写作最辛苦和最多产量的第三阶段,在这个阶段里他以十本“菩提系列”震撼了文学界内外。林清玄也是大陆读者广为熟知和爱戴的畅销书作家。应广大读者要求,又以真诚之心,感性之笔,将多年来感悟的智慧精华,结晶于《玄想》、《清欢》、《林泉》三册书中。第一次公开这些年来的写作心得,让人格外珍惜和感动。

  (二)主要作品

  林清玄在大陆出版了《在云上》《清音五弦》《心的菩提》《情的菩提》《马尾》《林寺》等,饱含着他对佛教,人生的感悟,非常值得去品味。

  2012年,菩提十书重新出版:《境明,千里皆明》《心美,一切皆美》《情深,万象皆深》等。

  2014年禅意散文精选(全四册):《不争,是一种慈悲》《不辩,是一种智慧》《不闻,是一种清净》《不看,是一种自在》。

  (三)林清玄写作之路

  对林清玄来说,走上写作之路,其实并非最初的愿望,最早,林清玄一直想当画家,甚至还跟着林崇汉画了一阵子。不过,走上写作的路,倒一丝也不后悔,写作要自由的多,更能清晰地描绘出自己的心路历程,以及所见、所思、所感。所以,林清玄自觉会一直写下去,或许依然在文学素描的散文上下功夫,或许就著手去写一些比较大部头的有关人性,有关历史,有关哲理的书,或许改变途径去写小说,不管未来会写什么,写作总是一条不能斩断的路,林清玄会一步步往下走去。

  林清玄7岁开始背诵唐诗宋词,8岁,获得了全台湾儿童绘画赛优选,10岁就开始读小说,林清玄记得小时最喜欢的是《西游记》。

  1972年,考取世界新专电影技术科,在学时非常活跃,开始认真写稿,而绘事则暂时抛开了。在世新的时候,创办过《电影学报》,担任《奔流杂志》编辑,在《新闻人》周报任总主笔。这段时候,在文坛渐露头角,开始受到了瞩目。

  写报导

  这些年,林清玄写报导写得多,写散文反倒写得少了,不过,他并不觉得可惜,虽然他自己也了解,报导到底只是报导,不会成为文学的重镇,甚且有一天它会式微。不过,林清玄自觉还年轻,这段时日,就利用报导来磨练自己的事,创作的事,稍候也不迟。

  林清玄也自认,还未到定下一个风格,一个走向的时候,他还是要去做多方的揣摩,去走不同的路,去写多样的文章。而且他还会去角逐其他以篇对篇,或是一堆对一堆的奖目。因为,他一直是永恒的新人,一个新人永远都需要去竞逐,永远都需要接受新的肯定。

林清玄散文《风铃》

林清玄散文选读

  林清玄散文1:月光下的喇叭手

  冬夜寒凉的街心,我遇见一位喇叭手。

  那时月亮很明,冷冷的月芒斜落在他的身躯上,他的影子诡异地往街边拉长出去。街很空旷,我自街口走去,他从望不见底的街头走来,我们原也会像路人一般擦身而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条大街竟被他孤单凉寞的影子紧紧塞满,容不得我们擦身。

  霎时间,我觉得非常神秘,为什么一个平常人的影子在凌晨时仿佛一张网,塞得街都满了,我惊奇地不由自主地站定,定定看着他缓缓步来,他的脚步零乱颠踬,像是有点醉了,他手中提的好像是一瓶酒,他一步一步逼近,在清冷的月光中我看清,他手中提的原来是把伸缩喇叭。

  我触电般一惊,他手中的伸缩喇叭的造型像极了一条被刺伤而惊怒的眼镜蛇,它的身躯盘卷扭曲,它充满了悲愤的两颊扁平地亢张,好像随时要吐出fu—fu—的声音。

  喇叭精亮的色泽也颓落成蛇身花纹一般,斑驳锈黄色的音管因为有许多伤痕凹凹扭扭,缘着喇叭上去是握着喇叭的手血管纠结,缘着手上去我便明白地看见了塞满整条街的老人的脸。他两鬓的白在路灯下反射成点点星光,穿着一袭宝蓝色滚白边的制服,大盖帽也缩皱地没贴在他的头上,帽徽是一只振翅欲飞的老鹰——他真像一个打完仗的兵士,曳着一把流过许多血的军刀。

  突然一阵汽车喇叭的声音,汽车从我的背后来,强猛的光使老人不得不举起喇叭护着眼睛。他放下喇叭时才看见站在路边的我,从干瘪的唇边迸出一丝善意的笑。

  在凌晨的夜的小街,我们便那样相逢。

  老人吐着冲天的酒气告诉我,他今天下午送完葬分到两百元,忍不住跑到小摊去灌了几瓶老酒,他说:“几天没喝酒,骨头都软了。”他翻来翻去从裤口袋中找到一张百元大钞,“再去喝两杯,老弟!”他的语句中有一种神奇的口令似的魔力,我为了争取请那一场酒费了很大的力气,最后,老人粗声地欣然地答应:“就这么说定,俺陪你喝两杯,我吹首歌送你。”

  我们走了很长的黑夜的道路,才找到隐没在街角的小摊,他把喇叭倒盖起来,喇叭贴粘在油污的桌子上,肥胖浑圆的店主人操一口广东口音,与老人的清瘦形成很强烈的对比。老人豪气地说:“广东、山东,俺们是半个老乡哩!”店主惊奇笑问,老人说:“都有个东字哩!”我在六十烛光的灯泡下笔直地注视老人,不知道为什么,竟在他平整的双眉跳脱出来几根特别灰白的长眉毛上,看出一点忧郁了。

  十余年来,老人干上送葬的行列,用骊歌为永眠的人铺一条通往未知的道路,他用的是同一把伸缩喇叭,喇叭凹了,锈了,而在喇叭的凹锈中,不知道有多少生命被吹送了出去。老人诉说着不同的种种送葬仪式,他说到在案披麻衣的人群里每个人竟会有完全不同的情绪时,不觉笑了:“人到底免不了一死,喇叭一响,英雄豪杰都一样。”

  我告诉老人,在我们乡下,送葬的喇叭手人称“罗汗脚”,他们时常蹲聚在榕树下磕牙,等待人死的讯息,老人点点头:“能抓住罗汗的脚也不错。”然后老人感喟地认为在中国,送葬是一式一样的,大部分人一辈子没有听过音乐演奏,一直到死时才赢得一生努力的荣光,听一场音乐会。“有一天我也会死,我可是听多了。”

  借着几分酒意,我和老人谈起他飘零的过去。

  老人出生在山东的一个小县城里,家里有一片望不到边的大豆田,他年幼的时代便在大豆田中放风筝,捉田鼠,看春风吹来时,田边奔放出嫩油油的黄色小野花,天永远蓝得透明,风雪来时,他们围在温暖的小火炉边取暖,听着戴毡帽的老祖父一遍又一遍说着永无休止的故事。他的童年里有故事、有风声、有雪色、有贴在门楣上等待新年的红纸,有数不完的在三合屋围成的庭院中追逐不尽的笑语……

  “二十四岁那年,俺在田里工作回家,一部军用卡车停在路边,两个中年汉子把我抓到车上,连锄头都来不及放下,俺害怕地哭着,车子往不知名的路上开走……他奶奶的!”老人在车的小窗中看他的故乡远去,远远地去了,那部车丢下他的童年,他的大豆田,还有他老祖父终于休止的故事。他的眼泪落在车板上,四周的人漠然地看着他,一直到他的眼泪流干;下了车,竟是一片大漠黄沙不复记忆。

  他辗转地到了海岛,天仍是蓝的,稻子从绿油油的茎中吐出他故乡嫩黄野花的金黄,他穿上戎装,荷枪东奔西走,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俺是想着故乡的啦!”渐渐地,连故乡都不敢想了,有时梦里活蹦乱跳地跳出故乡,他正在房间里要掀开新娘的盖头,锣声响鼓声闹,“俺以为这一回一定是真的,睁开眼睛还是假的,常常流一身冷汗。”

  老人的故乡在酒杯里转来转去,他端起杯来一口仰尽一杯高梁。三十年过去了,“俺的儿子说不定娶媳妇了。”老人走的时候,他的妻正怀着六个月的身孕,烧好晚餐倚在门上等待他回家,他连一声再见都来不及对她说。老人酗酒的习惯便是在想念他的妻到不能自拔的时候弄成的。三十年的戎马真是倥偬,故乡在枪眼中成为一个名词,那个名词简单,简单到没有任何一本书能说完,老人的书才掀开一页,一转身,书不见了,到处都是烽烟,泪眼苍茫。

  当我告诉老人,我们是同乡时,他几乎泼翻凑在口上的酒汁,几乎是发疯一般地抓紧我的手,问到故乡的种种情状,“我连大豆田都没有看过。”老人松开手,长叹一声,因为醉酒,眼都红了。

  “故乡真不是好东西,发愁不是好东西。”我说。

  退伍的时候,老人想要找一个工作,他识不得字,只好到处打零工,有一个朋友告诉他,“去吹喇叭吧,很轻松,每天都有人死。”他于是每天拿只喇叭在乐队装着个样子,装着,装着,竟也会吹起一些离别伤愁的曲子。在连续不断的骊歌里,老人颤音的乡愁反而被消磨得尽了。每天陪不同的人走进墓地,究竟是什么样一种滋味呢?老人说是酒的滋味,醉酒吐了一地的滋味,我不敢想。

  我们都有些醉了,老人一路上吹着他的喇叭回家,那是凌晨三点至静的台北,偶尔有一辆急驶的汽车呼呼驰过,老人吹奏的骊歌变得特别悠长凄楚,喇叭哇哇的长音在空中流荡,流向一些不知道的虚空,声音在这时是多么无力,很快地被四面八方的夜风吹散,总有一丝要流到故乡去的吧!我想着。向老人借过伸缩喇叭,我也学他高高把头仰起,喇叭说出一首年轻人正在流行的曲子:

  我们隔着迢遥的山河

  去看望祖国的土地

  你用你的足迹

  我用我游子的乡愁

  你对我说

  古老的中国没有乡愁

  乡愁是给没有家的人

  少年的中国也没有乡愁

  乡愁是给不回家的人

  老人非常喜欢那首曲子,然后他便在我们步行回他万华住处的路上用心地学着曲子,他的音对了,可是不是吹得太急,就是吹得太缓。我一句句对他解释了那首歌,那歌,竟好像是为我和老人写的,他听得出神,使我分不清他的足迹和我的乡愁。老人专注地不断地吹这首曲子,一次比一次温柔,充满感情,他的腮鼓动着,像一只老鸟在巢中无助地鼓动翅翼,声调却正像一首骊歌,等他停的时候,眼里赫然都是泪水,他说:“用力太猛了,太猛了。”然后靠在我的肩上呜呜地哭起来。我耳边却在老人的哭声中听到大豆田上呼呼的风声。

  我也忘记我们后来怎么走到老人的家门口,他站直立正,万分慎重地对我说:“我再吹一次这首歌,你唱,唱完了,我们就回家。”

  唱到“古老的中国没有乡愁,乡愁是给没有家的人,少年的中国也没有乡愁,乡愁是给不回家的人”的时候,我的声音喑哑了,再也唱不下去,我们站在老人的家门口,竟是没有家一样地唱着骊歌,愈唱愈遥远。我们是真的喝醉了,醉到连想故乡都要掉泪。

  老人的心中永远记得他掀开盖头的新娘的面容,而那新娘已是个鬓发飞霜的老太婆了,时光在一次一次的骊歌中走去,冷然无情地走去。

  告别老人,我无助软弱地步行回家,我的酒这时全醒了,脑中充塞着中国近代史一页沧桑的伤口,老人是那个伤口凝结成的疤,像吃剩的葡萄藤,五颜六色无助地掉落在万华的一条巷子里,他永远也说不清大豆和历史的关系,他永远也不知道老祖父的骊歌是哪一个乐团吹奏的。

  故乡真的远了,故乡真的远了吗

  我一直在夜里走到天亮,看到一轮金光乱射的太阳从两幢大楼的夹缝中向天空蹦跃出来,有另一群老人穿着雪白的运动衫在路的一边做早操,到处是人从黎明起开始蠕动的姿势,到处是人们开门拉窗的声音,阳光从每一个窗子射进。

  不知道为什么,我老是惦记着老人和他的喇叭,分手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每次在凌晨的夜里步行,老人的脸与泪便毫不留情地占据我。最坏的是,我醉酒的时候,总要唱起:“我们隔着迢遥的山河,去看望祖国的土地,你用你的足迹,我用我游子的乡愁,你对我说,古老的中国没有乡愁,乡愁是给没有家的人。”然后我知道,可能这一生再也看不到老人了。但是他被卡车载走以后的一段历史却成为我生命的刺青,一针一针地刺出我的血珠来。他的生命是伸缩喇叭凹凹扭扭的最后一个长音。在冬夜寒凉的街心,我遇见一位喇叭手,春天来了,他还是站在那个寒冷的街心,孤零零地站着,没有形状,却充塞了整条街。

  林清玄散文2 : 归彼大荒

  每年总要读一次《红楼梦》,最感动我的不是宝玉和众美女间的风流韵事,而是宝玉出家后在雪地里拜别父亲贾政的一段:

  那天乍寒下雪,泊在一个清静去处,贾政打发众人上岸投帖,辞谢朋友,总说即刻开船,都不敢劳动,船上只留一个小厮侍候,自己在船中写家书,先打发人起岸 到家,写到宝玉事,便停笔,抬头忽见船头上微微的雪影里面一个人,光着头,赤着脚,身上披着一领大红猩猩毡的斗篷,向贾政倒身下拜,贾政尚未认清,急忙出 船,欲待扶住问他是谁,那人已拜了四拜,站起来打了个问讯,贾政才要还揖,迎面一看,不是别人,却是宝玉,贾政吃一大惊,忙问道:“可是宝玉么?”那人只 不言语,以喜似悲,贾政问道:“你若是宝玉,如何这样打扮,跑到这里来?”宝玉未及答言,只见船头上来了两人——一僧一道——**宝玉道:“俗缘已毕,还 不快走!”说着,三个人飘然登岸而去。贾政不顾地滑,疾忙来赶,见那三人在前,哪里赶得上,只听得他们三人口中不知是哪个作歌曰:

  “我所居兮,青梗之峰;我所游兮,鸿蒙太空,谁与我逝兮,吾谁与从?渺渺茫茫兮,归彼大荒!”

  读到这一段,给我的感觉不是伤感,而是美,那种感觉就像是读《史记》读到荆柯着白衣度易水去刺秦王一样,充满了色彩。试想,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看破了世 情,光头赤足着红斗篷站在雪地上拜别父亲,是何等的美!因此我常觉得《红楼梦》的续作者高鹗,文采虽不及曹雪芹,但写到林黛玉的死和贾宝玉的逃亡,文章之 美,实不下于雪芹。

  贾宝玉原是女蜗炼石补天时,在大荒山无稽崖炼成的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的顽石之一,没想到女蜗只用三万六千五百块补天,余下 的一块就丢在青梗峰下,后来降世为人,就是贾宝玉。他在荣国府大观园中看遍了现实世界的种种栓桔,最后丢下一切世俗生活,飘然而去。宝玉的出家是他走出八 股科考会场的第二大,用考中的举人做为还报父母恩情的礼物,还留下一个腹中的孩子,走向了自我解脱之胳。

  我每读到宝玉出家这一段,就忍不住掩 卷叹息,这段故事也使我想起中国神话里有名的顽童哪咤,他割肉还母,剖骨还父,然后化成一道精灵,身穿红肚兜,脚踏风火轮,一程一程的向远处飘去,那样的 画面不仅是美,可以说是至庄至严了。《金刚经》里最精彩的一段文字是“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我觉得这“色”乃是人的一副皮 囊,这“音声”则是日日的求告,都是有生灭的,是尘世里的外观,讲到“见如来”,则非飘然而去了断一切尘缘不能至。

  何以故?《金刚经》自己给 了注解:“如来,若来若去,若坐若卧。”“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我常想,来固非来,去也非去,是一种多么高远的境界呢?我也常想,贾 宝玉光头赤足披红斗篷时,脱下他的斗篷,里面一定是裸着身的,这块充满大气的灵石,用红斗篷把曾经陷溺的贪嗔痴爱隔在雪地之外,而跳出了污泥一般的尘网。

  贾宝王的出家如果比较释迦牟尼的出家,其中是有一些相同的。释迦原是中印度迦毗罗国的王子,生长在皇室里歌舞管弦之中,享受着人间普认的快乐,但是他在 生了一子以后,选个夜深人静的时候,私自出宫,乘马车走向了从未去过的荒野,那年他只有十九岁(与贾宝玉的年纪相仿)。

  想到释迎着锦衣走向荒野,和贾宝玉立在雪地中的情景,套用《红楼梦》的一句用语:“人在灯下不禁痴了。”

  历来谈到宝玉出家的人,都论作他对现世的全归幻灭,精神在人间崩解;而历来论释迦求道的人,都说是他看透了人间的生老病死,要求无上的解脱。我的看法不同,我觉得那是一种美,是以人的本真走向一个遥远的、不可知的,千山万叠的风景里去。

  贾宝玉是虚构的人物,释迎是真有其人,但这都无妨他们的性灵之美,我想到今天我们不能全然的欣赏许多出家的人,并不是他们的心不诚,而是他们的姿势不 美;他们多是现实生活里的失败者,在挫折不能解决时出家,而不是成功的、断然的斩掉人间的荣华富贵,在境界上**的逊了一筹。

  我是每到一个地方,都爱去看当地的寺庙,因为一个寺庙的建筑最能表现当地的精神面貌,有许多寺庙里都有出家修道的人,这些人有时候让我感动,有时候让我厌烦,后来我思想起来,那纯粹是一种感觉,是把修道者当成“人”的层次来看,确实有些人让我想起释迦,或者贾宝玉。

  有一次,我到新加坡的印度庙去,那是下午五点的时候,他们正在祭拜太阳神,鼓和喇叭吹奏出**悠长的印度音乐,里面的每一位都是赤足赤身又围一条白裙的苦行僧,上半身被炙热的太阳烤成深褐色。

  我看见,在满布灰鸽的泥沙地上,有一位老者,全身乌黑、满头银发、骨瘦如柴,正面朝着阳光双手合什,伏身拜倒在地上,当他抬起头时,我看到他的两眼**钻石一样耀目的光芒,这时令我想起释迦牟尼在大苦林的修行。

  还有一次我住在大岗山超峰寺读书,遇见一位眉目娟好的少年和尚,每个星期日,他的父母开着宾士轿车来看他,终日苦劝也不能挽回他出家的决心,当宾士汽车 往山下开去,穿着米灰色袈裟的少年就站在林木掩映的山上念经,目送汽车远去。我一直问他为何出家,他只是面露微笑,沉默不语,使我想起贾宝玉——原来在这 世上,女蜗补天剩下的顽石还真是不少。

  这荒野中的出家人,是一种人世里难以见到的美,不管是在狂欢或者悲悯,我敬爱他们;使我深信,不管在多空茫的荒野里,也有精致的心灵。而我也深信,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颗灵石,差别只是,能不能让它放光。

  林清玄散文3:《咸也好,淡也好》

  一个青年为着情感离别的苦痛来向我倾诉,气息哀怨,令人动容。

  等他说完,我说:“人生里有离别是好事呀!”

  他茫然的望着我。

  我说:“如果没有离别,人就不能真正珍惜相聚的时刻;如果没有离别,人间就再也没有重逢的喜悦。离别从这个观点看,是好的。”

  我们总是认为相聚是幸福的,离别便不免哀伤。但这幸福是比较而来的,若没有哀伤作衬托,幸福的滋味也就不能体会了。

  再从深一点的观点来思考,这世间有许多的“怨憎会”,在相聚时感到重大痛苦的人比比皆是,如果没有离别这件好事,他们不是要永受折磨,永远沉沦于恨海之中吗

  幸好,人生有离别。

  因相聚而幸福的人,离别是好,使那些相思的泪都化成甜美的水晶。

  因相聚而痛苦的人,离别最好,雾散云消看见了开阔的蓝天。

  可以因缘离散,对处在苦难中的人,有时候正是生命的期待与盼望。

  聚与散、幸福与悲哀、失望与希望,假如我们愿意品尝,样样都有滋味,样样都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

  高僧弘一大师,晚年把生活与修行统合起来,过着随遇而安的生活。

  有一天,他的老友夏丐尊来拜访他,吃饭时,他只配一道咸菜。

  夏丐尊不忍的问他:“难道这咸菜不会太咸吗?”

  “咸有咸的味道。”弘一大师回答道。

  吃完饭后,弘一大师倒了一杯白开水喝,夏丐尊又问:“没有茶叶吗?怎么喝这平淡的开水?”

  弘一大师笑着说:“开水虽淡,淡也有淡的味道。”

  我觉得这个故事很能表达弘一大师的道风,夏丐尊因为和弘一大师是青年时代的好友,知道弘一大师在李叔同时代,有过歌舞繁华的日子,故有此问。

  弘一大师则早就超越咸淡的分别,这超越并不是没有味觉,而是真能品味咸菜的好滋味与开水的真清凉。

  生命里的幸福是甜的,甜有甜的滋味。

  情爱中的离别是咸的,咸有咸的滋味。

  生活的平常是淡的,淡也有淡的滋味。

  我对年轻人说:“在人生里,我们只能随遇而安,来什么品味什么,有时候是没有能力选择的。就像我昨天在一个朋友家喝的茶真好,今天虽不能再喝那么好的茶,但只要有茶喝就很好了。如果连茶也没有,喝开水也是很好的事呀!”

林清玄散文集有哪些

  散文集有《莲花开落》、 《冷月钟笛》、《温一壶月光下的酒》、《鸳鸯香炉》、《金色印象》、《白雪少年》《桃花心木》等。

  他的处女作是《睡吧小小的人》

  成就荣誉

  1973年开始创作散文。1979年起连续7次获台湾文学奖、散文优秀奖和报导文学优等奖、台湾报纸副刊专栏金鼎奖等。

  他的散文文笔流畅清新,表现了醇厚、浪漫的情感,在平易中有着感人的力量。作品有散文集《莲花开落》《冷月钟笛》《温一壶月光下酒》《鸳鸯香炉》《金色印象》《白雪少年》《桃花心木》(选人教版六年级下册第3课)《在梦的远方》《在云上》《心田上的百合花》《菠萝蜜》《用岁月在莲上写诗》等 。

  其《和时间赛跑》被选为人民教育出版社课标版小学语文三年级下册第四单元第13课,也是北师大版四年级下期第十一单元第2课,《百合花开》还选入冀教版小学六年级下册第12课。并且他的散文集一年中重印超过20次。《桃花心木》被选入人教版小学语文六年级下册第3课。

  人物经历

  他自从17岁开始发表作品,20岁出版第一本漫画书之后一发不可收,走上了文学之路。作品有报告文学、文艺评论、剧本等,最有成就的是散文创作。他连续十年被评为台湾十大畅销书作家,从小学三年级就想成为一名作家的林清玄在17岁时即开始发表作品,到30岁时,他的作品囊括了当时台湾的所有文学大奖。在25年的创作生涯中出版作品逾百部,门类涉及散文、报告文学、文化评论、小说、散文诗等。

  32岁遇见佛法,高规格入山修行,深入经藏。

  35岁出山,四处参学,写成“身心安顿系列”,成为90年代最畅销的作品。

  40岁完成“菩提系列”,畅销数百万册,是当代最具影响力的书之一。同时创作“现代佛典系列”,带动佛教文学,掀起学佛热潮。获颁杰出孝子奖。

  读林清玄的书,总会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触动,那些或宁静或激昂的文字,给予我太多太多。 不得不说,林清玄的文字是值得去捧一盏清茶细细品味的。

林清玄散文欣赏

  林清玄,1953年出生 ,笔名:秦情、林漓、林大悲、林晚啼、侠安、晴轩、远亭等。台湾高雄人,当代著名作家、散文家、诗人、学者。著名散文《查塔卡的杜鹃》。文章《和时间赛跑》选入人教版、北师大版小学语文课本。1953年生于中国台湾省高雄旗山。毕业于中国台湾世界新闻专科学校。曾任台湾《中国时报》海外版记者、《工商时报》经济记者、《时报杂志》主编等职。他是台湾作家中最高产的一位,也是获得各类文学奖最多的一位,也被誉为"当代散文八大作家"之一。

  《和时间赛跑》

  读小学的时候,我的外祖母去世了。外祖母生前最疼爱我。我无法排除自己的忧伤,每天在学校的操场上一圈一圈地跑着,跑得累倒在地上,扑在草坪上痛哭。

  那哀痛的日子持续了很久,爸爸妈妈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我。他们知道与其欺骗我说外祖母睡着了,还不如对我说实话:外祖母永远不会回来了。

  “什么是永远不会回来了呢?”我问。

  “所有时间里的事物,都永远不会回来了。你的昨天过去了,它就永远变成昨天,你再也不能回到昨天了。爸爸以前和你一样小,现在再也不能回到你这么小的童年了。有一天你会长大,你也会像外祖母一样老,有一天你度过了你的所有时间,也会像外祖母永远不能回来了。”爸爸说。

  爸爸等于给我说了一个谜,这个谜比“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还让我感到可怕,比“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更让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以后,我每天放学回家,在庭院时看着太阳一寸一寸地沉进了山头,就知道一天真的过完了。虽然明天还会有新的太阳,但永远不会有今天的太阳了。

  我看到鸟儿飞到天空,它们飞得多快呀。明天它们再飞过同样的路线,也永远不是今天了。或许明天再飞过这条路线。

  时间过得飞快,使我小心眼里不只是着急,还有悲伤。

  有一天我放学回家,看到太阳快落山了,就下决心说:“我要比太阳更快回家。”我狂奔回去,站在庭院里喘气的时候,看到太阳还露着半边脸,我高兴地跳起来。那一天我跑赢了太阳。以后我常做这样的游戏,有时和太阳赛跑,有时和西北风比赛,有时一个暑假的作业,我十天就做完了。那时我三年级,常把哥哥五年级的作业拿来做。

  后来的二十年里,我因此受益不浅。虽然我知道人永远跑不过时间,但是可以比原来快跑几步。那几步虽然很小很小,但作用却很大很大。

  如果将来我有什么要教给我的孩子,我会告诉他:假若你一直和时间赛跑,你就可以成功。

  《浴着光辉的母亲》

  在公共汽车上,看见一个母亲不断疼惜呵护弱智的儿子,担心着儿子第一次坐公共汽车受到惊吓。

  “宝宝乖,别怕别怕,坐车车很安全。”——那母亲口中的宝宝,看来已经是十几岁的少年了。

  乘客们都用非常崇敬的眼神看着那浴满爱的光辉的母亲。

  我想到,如果人人都能用如此崇敬的眼神看自己的母亲就好了,可惜,一般人常常忽略自己的母亲也是那样充满光辉。

  那对母子下车的时候,车内一片静默,司机先生也表现了平时少有的耐心,等他们完全下妥当了,才缓缓起步,开走。

  乘客们都还向那对母子行注目礼,一直到他们消失于街角。

  我们为什么对一个人完全无私的溶人爱里会有那样庄严的静默呢?原因是我们往往难以达到那种完全溶人的庄严境界。

  完全的溶入,是无私的、无我的,无造作的,就好像灯泡的钨丝突然接通,就会点亮而散发光辉。

  就以对待孩子来说吧!弱智的孩子在母亲的眼中是那么天真、无邪,那么值得爱怜,我们自己对待正常健康的孩子则是那么严苛,充满了条件,无法全心地爱怜。

  但愿,我们看自己孩子的眼神也可以像那位母亲一样,完全无私、溶入,有一种庄严之美,充满爱的光辉。

  《与父亲的夜谈》

  我和父亲觉得互相了解和亲近,是在我读高中二年级的时候。

  有一次,我随父亲到我们的林场去住,我和父亲睡在一起,秉烛夜谈。父亲对我谈起他青年时代如何充满理想,并且只身到山上来开辟四百七十甲的山地,

  他说:“就在我们睡的这张床下,冬天有许多蛇爬进来盘着冬眠,半夜起来小便,都要踞着脚才不会踩到蛇。”

  父亲告诉我:“年轻人最重要的就是打拼和勇气。”

  那一夜,我和父亲谈了很久很久,才沉沉睡去。

  醒来后我非常感动,因为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和父亲单独谈超过一小时的话,更不要说睡在一起了。

  在我们的父母亲那一代,由于他们受的教育不多,加上中国传统和日本教育使他们变得严肃,不善于表达感情,往往使我们有代沟,不能互相了解和亲近。

  经过三四十年的努力,这一代的父母较能和子女亲近了,却因为事情更繁忙,时间更少了。

  从高中时代到现在已经二十几年了,我时常怀念起那与父亲秉烛夜谈的情景,可惜父亲已经过世,我再也不会有那种幸福了。

  我们应该时常珍惜与父母、与子女亲近的时间,因为好时光稍纵即逝!

  《心田上的百合花》

  在一个偏僻、遥远的山谷,有一个高达数千尺的断崖。不知道什么时候,断崖边上长出了一株小小的百合。百合刚刚诞生的时候,长得和杂草一模一样。但是,它心里知道自己并不是一株野草。它的内心深处,有一个纯洁的念头:“我是一株百合,不是一株野草。唯一能证明我是百合的方法,就是开出美丽的花朵。”有了这个念头,百合努力地吸收水分和阳光,深深地扎根,直直地挺着胸膛。终于,在一个春天的清晨,百合的顶部结出了第一个花苞。

  百合心里很高兴,附近的杂草却很不屑,它们在私下嘲笑着百合:“这家伙明明是一株草,偏偏说自己是一株花。我看它顶上结的不是花苞,而是头脑长瘤了。”公开场合,它们则讥讽百合:“你不要做梦了,即使你真的会开花,在这荒郊野外,你的价值还不是跟我们一样!”

  百合说:“我要开花,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有美丽的花;我要开花,是为了完成作为一株花的庄严使命;我要开花,是由于喜欢以花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不管有没有人欣赏,不管你们怎么看我,我都要开花!”

  在野草的鄙夷下,野百合努力地释放着自身的能量。有一天,它终于开花了。它以自己灵性的洁白和秀挺的风姿,成为断崖上最美丽的花。这时候,野草再也不敢嘲笑它了。

  百合花一朵两朵地盛开着,花朵上每天都有晶莹的水珠,野草们以为那是昨夜的露水,只有百合自己知道,那是极深沉的欢喜所结的泪滴。年年春天,野百合努力地开花、结籽。它的种子随着风,落在山谷和悬崖上,到处都开满洁白的野百合。

  几十年后,无数的人,从城市,从乡村,千里迢迢赶来欣赏百合开花。许多孩童跪下来,闻嗅百合花的芬芳;许多情侣互相拥抱,许下了“百年好合”的誓言;无数的人们看到这从未见过的美,感动得落泪,触动内心那纯净温柔的一角。

  不管别人怎么欣赏,满山的百合花都谨记着第一株百合的教导:

  “我们要全心全意默默地开花,以花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戏与梦》

  一位在电影上都演出完美爱情的女明星,现实生活的感情却一再遭到挫败。

  当她接受记者的访问时,感慨地说:“演了这么多年的戏,设想到演自己是最辛苦和失败的,因为演别人时可以根据剧本的情节来演出,但是演自己时,却没有写好的剧本,没有彩排,也没有ng,一旦演坏了,就要承担所有的责任。”

  因此,她说:“演别人容易,做自已难。”

  读了这个报道,我的感触很深,大凡世事皆是如此,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站在岸边时容易客观,身陷洪流时就会迷乱了,在现实社会,我们可能看到心理学家比一般人有更多的心理情结;专门为人解答婚姻爱情的人,自己的爱情婚姻可能一塌糊涂。

  由于真实人生没有剧本,没有彩排,不能重来,所以要紧的是活在眼前,让每一个眼前都活在最好的状况,承担此刻的责任,那么结局即使不能完美,过程也没有遗憾了。

  世事离戏只有一步之远。

  人生离梦也只有一步之遥。

  生命最有趣的部分,胜过演戏与做梦的部分,正是它没有剧本、没有彩排、不能重来。

  生命最有分量的部分,正是我们要做自己,承担所有的责任。

  走钢索与空中飞人

  看俄罗斯马戏团,正在看空中飞人的时候,主持人突然宣布:

  “主角为了答谢观众,将特别表演在空中三十公尺的凌空飞跃,这个动作太困难了,不一定会成功。”

  满场六千多观众屏息以待,连原来喧腾的音乐也静止了。

  空中飞人凌空飞跃,突然一个闪失,从高空笔直地落了下来。

  哗……!

  观众一起失声叹息,正为自己没有眼神欣赏高难度的飞跃而议论纷纷。

  “为了不辜负观众的期待,我们的主角愿意再试一次。”主持人说。

  观众意外惊喜,全拍红手掌,再度屏息、等待。

  空中飞人凌空飞越,姿势美如一只巨鹰,精准地落在三十公尺外的秋千上。

  全场响起如雷的掌声,音乐配的是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英雄落在安全网上,翻了一圈,以最难璨的微笑,迎接观众的掌声。

  后来听在马戏团临时打工的学生说,那第一次试飞的失败是刻意安排的,以便引发观众的情绪,我知道了并没有受骗的感觉,反而觉得这失败的安排是符合人性的,那第一次的失败与第二次的成功,虽然只是表演,却是等值的。

  失败,使成功显得更珍贵。

  我们在实际的人生中亦然如此,许多屏息以待,只等到了失败,但有过失败的成功更值得喝彩与掌声。

  在马戏团里走钢索的人和空中飞人,在上台表演之前,必然都有许多的失败,才会使他们设计出这样的表演吧!

  他们的成就正是建立在“危险”和“失败”上,如果是在平地上表演就没有人要看了。

  生命也像是在走钢索或凌空飞跃,在危险中锻炼了勇气,在失败中确立了坚强。

  《万物的心》

  每次走到风景优美、绿草如茵、繁花满树的地方,我都会在内心起一种感恩的心情,感恩这世界如此优美、如此青翠、如此繁华。

  我常觉得,所谓“风水好”,就是空气清新、水质清澈的所在。

  所谓“有福报”,就是住在植物青翠、花树繁华的所在。

  所谓美好的心灵,就是能体贴万物的心,能温柔对待一草一木的心灵。

  我们眼见一株草长得青翠、一朵花开得缤纷,这都是非常不易的,要有好风水,好福报,受到美好心灵的照护,惟有体会到一花一草都象征了万物的心,我们才能体会禅师所说的“青青翠竹皆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的真意——每一株瞩子里都宝藏佛的法身,每一朵黄花里都开满了智慧呀!

  这我们所眼见的万象,看起来如此澄美幽静,其实有着非常努力的内在世界,每一株植物的根都忙着从地里吸收养料与水分,茎忙着输送与流通,叶子在行光合作用,整株植物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大口地呼吸——其实,树是非常忙的,这种欣欣向荣正是禅宗所说的“森罗万象许峥嵘”的意思。

  树木为了生命的美好而欣欣向荣,想要在好风好水中生活,建立生命的福报的人,是不是也要为迈向生命的美好境界而努力向前呢

  平静的树都能唤起我们的感思之心,何况是翩翩的彩蝶、凌空的飞鸟,以及那些相约而再来的人呢

  《百年含笑》

  在乡间的庭院,一个老人带我去看一棵百年的含笑花,说那是他的父亲亲手栽植的。

  那百年含笑的高大使我大吃一惊,因为我们平常看到的含笑花只有几尺高,百年的含笑花竟有两三丈高。

  更令人惊奇的是,那棵高大的含笑,花朵开得密密麻麻,香气之盛有如一座香水工厂,方圆几尺的地上都被洁白的含笑花瓣铺满了。

  我想到小时候家里种的几棵含笑,盛开时,我最喜欢摘一些放在铅笔盒、放在书包、放在口袋中,走到哪里就香到那里。含笑花的香有渗透力,有时春天过去很久,含笑都谢尽之后,铅笔上还留着春天时含笑的香味,使我写字时有着欢喜的心情。

  正在出神的时候,听到老人说:“这百年的含笑开得和它第一次开时一样的香,我如果能像它一样,百年之后也能含笑归土,就好了!”

  我说:“阿伯仔,这没有什么问题,你一定可以含笑归土的。”

  老人笑了,笑得就如一朵含笑花,那么洁白、纯真,散发着香气。

  “不管生命的历程变成怎样,我们每天每天都要含笑开放,让香气飘扬呀!”——看着老人的笑,我心里这样想着。

散文集 林清玄

  林清玄是著名作家、散文家,笔名秦情、林漓、林大悲、林晚啼、侠安、晴轩、远亭等,是获得各类文学奖最多的一位。作品有报告文学、文艺评论、剧本等,最有成就的是散文创作!

  浴着光辉的母亲

  在公共汽车上,看见一个母亲不断疼惜呵护弱智的儿子,担心着儿子第一次坐公共汽车受到惊吓。

  “宝宝乖,别怕别怕,坐车车很安全。”——那母亲口中的宝宝,看来已经是十几岁的少年了。

  乘客们都用非常崇敬的眼神看着那浴满爱的光辉的母亲。

  我想到,如果人人都能用如此崇敬的眼神看自己的母亲就好了,可惜,一般人常常忽略自己的母亲也是那样充满光辉。

  那对母子下车的时候,车内一片静默,司机先生也表现了平时少有的耐心,等他们完全下妥当了,才缓缓起步,开走。

  乘客们都还向那对母子行注目礼,一直到他们消失于街角。

  我们为什么对一个人完全无私的溶人爱里会有那样庄严的静默呢?原因是我们往往难以达到那种完全溶人的庄严境界。

  完全的溶入,是无私的、无我的,无造作的,就好像灯泡的钨丝突然接通,就会点亮而散发光辉。

  就以对待孩子来说吧!弱智的孩子在母亲的眼中是那么天真、无邪,那么值得爱怜,我们自己对待正常健康的孩子则是那么严苛,充满了条件,无法全心地爱怜。

  但愿,我们看自己孩子的眼神也可以像那位母亲一样,完全无私、溶入,有一种庄严之美,充满爱的光辉。

  海上的消息

  在渔港的公园遇见一位老人,一边下棋,一边戴耳机随身听,使我感到好奇。

  与老人对奕的另一位老人告诉我,那老人正在收听海上的消息,了解风浪几级、阵风几级、风向如何等等,因为老人的儿孙正在远方的海上捕鱼;而在更远的地方,一个台风正在形成。

  看着老人专注听风浪的神情,我深深地感动了,想想父母对待儿女,虽然儿女像风筝远扬了,父母的心总还绑在线上,在风中摇荡。

  从前,我听收音机不小心收到渔业气象,总是立刻转台,不觉得那有什么意义,现在才知道光是风浪几级,里面也有非常深刻的意义。

  离开老人的渔港很多年了,这些年偶尔路过渔港,就会浮起老人的脸;偶尔收听到渔业气象,我会静心地听,想起老人那专注,充满关怀与爱的神情。

  我多么想把老人的脸容与神情描写给人知道,可惜的是,充满爱的脸是文字所难以形容的。爱,只能体会,难以描绘。

  不孝的孩子

  在机场遇到一位老先生,他告诉我要搬去大陆定居了。

  “为什么呢?”

  秤说,他在台湾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本来都很好的,自从他找到大陆的儿子之后,就变得非常不孝。

  “为什么呢?”

  “因为,担心大陆的儿子也来抢我的遗产嘛!其实我还没有死,哪里有遗产呢!”

  看到老先生蹒跚上飞机,我想到,难道我们长大成人,还只想到向父母要什么,没想到能给老人家什么吗

  再想到大陆的儿子是台湾儿女的大哥,就是父亲的财产分一份给他又怎么样?何况父亲还没有死,财产还不知道怎么分呢!

  那为自己儿女不孝而哀叹的老人告诉我:“有时候想想,既然这么不孝,连一毛钱也不要留给他们。”然后他苦笑着说:“我也不会真的那样做,总是自己的孩子嘛!”

  他避居大陆,只是希望避免台湾的子女每次看他就生起一次怨恨。

  唉!我多么希望这世间的子女都能体贴父母的心呀!

  断爱近涅拿

  有人说过年是“年关”,年纪愈长,愈觉得过年是一个关卡;它仿佛是两岸峭壁,中间只有一条小小的缝,下面则水流湍急,顺着那岁月的河流往前推移,旧的一年就在那湍急的水势中没顶了。

  每当年节一到,我就会忆起幼年过年的种种情景。几乎在二十岁以前,每到冬至一过,便怀着亢奋的心情期待过年,好像一棵嫩绿的青草等待着开花,然后是放假了,一颗心野到天边去,接着是围炉的温暖,鞭炮的响亮,厚厚的一叠压岁钱,和兄弟们吆喝聚赌的喧哗。然而最快乐的是,眼明明的看见自己长大了一岁,那种心情像眼看着自己是就要出巢的乳燕。

  过了二十岁以后,过年显着的不同了。会在围炉过后的守夜里,一个人闷闷地饮着烧酒,想起一年来的种种,开始有了人世的挫折,开始面临情感的变异,开始知道了除去快乐,年间还有忧心。有时看到父母赶在除夕前还到处去张罗过年的花用,或者眼看收成不好,农人们还强笑着准备过一个新年,都使我开始知道年也有难过的时候。

  过了二十五,过了三十,年岁真是连再重的压岁钱也压不住,过年时节恰正是前尘往事却上心头的时节,开始知道了命运,好像命运已经铺设了许多陷阶,我们只是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有许多喜爱的事时机一到必须割舍,有许多痛恨的事也会自然消失,走快走慢都无妨,年还是一个接一个来,生命还是一点一滴的在消失。

  有时候我会想,为什么在二十岁以前那么期待新的一年到临,而二十岁以后则忧心着旧的岁月一年年的消失呢?最后我得到一个结论,在冠礼以前,我们是“去日苦短,来日方长”。成年以后则变成“来日方短,去日苦多”,这是多么不一样的心情呀!

  最难消受的还是,不管我的心情如何,挂在墙上的壁钟总是在除夕夜的十二点猛力地摇着钟摆,敲出清亮或者低沉的十二个响声,那样无情,又那样绝然,每到过年,我总也想起和钟臂角力的事,希望让它向后转,可是办不到,于是我醉酒,然后痛下决心:一定要把一年当两年用,把二十四小时当四十八小时来用。

  想起去年的过年,我吃过年夜饭,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想找一本书看,不知道为什么随手拿起一本佛经,读到了有情生死流转的过程,其中有一段讲到“渴爱”的,竟与过年的心情冥然相合。它说渴爱有三,一是欲爱,是感官享受的渴求;二是有爱,是生与存的渴求;三是无有爱,是不再存在的渴求。我觉得二十岁以前过年是前两者,二十岁以后是第三者。

  那本佛经里当然也讲到“涅盘”,它不用吉祥,善良、安全、清净、皈依、彼岸、和平、宁静来正面说涅盘,而说了一句“断爱近涅盘”。这是何等的境界,一个人能随时随地断绝自己的渴爱,绝处逢生,涅盘自然就在眼前,旧年换新恐怕也是一种断爱吧。

  释迦牟尼说法时,曾举了一个譬喻来讲“断爱”,他说:“有人在旅行时遇到一片大水,这边岸上充满危机,水的对岸则安全无险,他想:‘此水甚大,此岸危机重重,彼岸则无险,无船可渡,无桥可行,我不免采集草木枝叶,自做一筏,当得安登彼岸。’于是那人采集草木枝叶做了一只木筏,靠着木筏,他安然抵达对岸,他就想:‘此筏对我大有助益,我不妨将它顶在头上,或负于背上,随我所之。’”

  举了这个例子以后,释迦牟尼指出这人的行为是错误的,因为他不能断受,那么他应该如何处置呢?佛陀说:“应该将筏拖到沙滩,或停泊某处,由它浮着,然后继续行程,不问何之。因为筏是用来济渡的,不是用来背负的,世人呀!你们应该明白好的东西尚应舍弃,何况是不好的东西呢?”

  由于读了那本佛经,竟使我今年的整个想法部改变了,也使我在最有限的时间内,因为敢于割舍,而有了一些比较可见的成绩,过年何尝不如此,年好年坏都无所谓,有所谓的是要勇于断受,使我们有情的命身,在新的起始发散最大的光芒。

  涅盘真的不远,如果能在年节时候,少一点怀念,少一点忆旧,少一点追悔,少一点婆婆妈妈,那么穿过峭壁、踩过水势,开阔的天空就在眼前了。

  ——一九八二年一月二十日

林清玄散文作品

  林清玄的作品曾多次被中国台湾、中国大陆、中国香港及新加坡选入中小学华语教本,也多次被选入大学国文选,是国际华文世界被广泛阅读的作家,被誉为“当代散文八作家”之一。

  跌倒

  在百货公司的玩具部,见到一个孩子因急着看玩具,急速奔跑而跌倒了,发出巨大的响声。

  旁边看着的大人都惊呼着:“这一下一定跌得不轻!”

  没想到,那看来只有五六岁的孩子立刻跳起来,看着旁边一脸惊慌的大人,粲然地微笑,马上跑过去看他的无敌铁金刚了。

  我对一起逛百货公司的太太说:“这如果是一个大人,可能立刻就要送医院急诊了。”

  确实,如果我们像一两岁的孩子学步一样,整天跌倒,我们可能要一直住在医院里。如果我们像五六岁的孩子整天冲撞倒地,可能要常常在医院挂急诊。

  小孩子为什么一直跌倒而无碍呢

  我想是因为他们不恐惧跌倒,也不抗拒跌倒,跌倒是必然的,站起来也就成为必然,大人又恐惧、又抗拒跌倒,一跌倒自然就受伤了。

  另一个原因是,小孩子活在眼前,在站起来的那一刻,马上就把跌倒的痛楚忘记。

  第三个原因是孩子的身心柔软,像是一只小猫一样,能在跌倒时减少伤害。

  最后的原因,是要感谢天思,上天有好生之德,给孩子一个面对跌倒的本事。

  我从孩子跌倒而不受伤的那一幕,似乎找到一些哲学,在真实的生活里,我们也会跌倒,如果我们能不恐惧、不抗拒,活在眼前,身心柔软,常怀感恩之心,跌倒就不会受伤了。

  黄金鼠

  在饶河街夜市,看到一只黄金鼠,全身长着拖地的长毛,背的部分是金黄色,尾端是银白色。它的长毛中分,一丝不乱,显然被仔细地梳理过。

  那只金银两色的黄金鼠,引起逛夜市人群的围观,大部分的人议论纷纷:“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老鼠呀厂当大家看到它竟然可以把食物藏在腮边,还可以自己洗脸。清洗长毛的时候,更是忍不住惊叹。

  根据卖黄金鼠的小贩说,黄金鼠多是短毛的,原产于欧洲,性情乖顺,一般的黄金鼠是灰色或土色,他说:“从中古世纪以来,黄金鼠就是欧洲贵族的宠物,现在则是台北人最时髦的宠物。”

  他轻轻抓起那金银两色的黄金鼠,说:“这一只更是稀有、名贵,这是变种的黄金鼠,才会有长毛,还有两种最珍贵的颜色呀!”

  有人问说:“这一只要卖多少钱呢?”

  小贩笑着说:“一只才一千八百元。”

  “太贵了,哪有老鼠卖这么贵的。”问的人摇摇头,走了。

  “这个价钱很公道,因为真的是很稀罕,很稀罕呀!”小贩对围观的人说。

  “一千八百元?”站在一旁的我,也以为是听错,又问了一次。

  “是,才一千八百元。”小贩加强语气说,“你要买便宜的也有哪,这个箱子里的每只一百五十元,那个箱子里小一点的,一只一百元。”

  我仍然感到吃惊,眼前这只稀罕的黄金鼠虽是变种,又是长毛,也仍然是一只老鼠,一只老鼠卖到一千八,在我的想像中是不可思议的。

  我随着走过黄金鼠的摊位,隔壁正好是卖大陆陶瓷的摊位,一个米粒烧的瓷杯卖二十元,一个很好的宜兴陶壶卖五百元。看着这些来自彼岸的物品,使我想起一只长毛黄金鼠的价格,正好是三百六十元人民币,很多大陆人工作两个月的薪资,还比不上一只老鼠的价钱。这样想,使我感到一种幽微的痛心。住在台湾的人,玩狗、玩鸟、玩猫之不足,玩红龙、玩娃娃鱼,现在竟可以花一千八百元买一只老鼠了。

  几天前看报纸,知道台北的宠物店无奇不有,鳄晰与变色龙一只要价七千元以上。甚至有人进口青蛙当宠物,小丑蛙一只两千五百元,绿树蛙七百元,最普通的红肚青蛙,一只也要卖四百元。我不能了解为什么有人要花昂贵的价钱养这些野生动物当宠物,是为了时髦、好奇或是无事可做呢

  正在这样想,已经不知不觉走到夜市的尽头,看到有一堆垃圾,周围有两三只狗,四五只猎正在觅食垃圾里的食物。我在旁边仔细地观察着它们。狗是比较无觉的,对于我的注视浑然无知,或者说是懒得理睬。但敏感的猫很快就察觉到,警觉地抬起头来瞄我许久,发现我并没有要赶跑它们的意图,便继续埋首吃垃圾了。

  其中有一只,外形特别美丽的,看了我一眼,立刻有些羞赧地跳下垃圾堆,它那跃下来时优雅与敏捷的动作似曾相识,呀!竟是我从前饲养过的那种白色长毛的波斯猫。

  我不敢确定波斯猫也会流落到垃圾堆捡食物,不敢确定被称为“白猫王子”的波斯猫竟没有疼惜它的主人,于是跟随它走了一段路,直到灯光灿亮的路灯下才敢确定,没有错!是一只波斯猫!

  是因为年纪老了?或者因为生病了?或者,是走失了?亦或是,主人养腻了?这纯种、有着美丽白毛的波斯猫,竞被它的主人弃养,沦落成为街头流浪的野猫。当我思维的时候,白猫垃圾王子,迅速越过街道,消失在对街黑暗的小巷之中。

  人间的是非正是如此难以评断,长毛的黄金鼠以一只一千八百元的价格被当成稀有的宠物;一向被当成宠物的波斯猫,流落在夜市的垃圾中寻找食物,这种相反的生命情境,使我有一种深刻的荒谬之感。

  猫鼠原没有固定的价值,只是由于人的好恶而显出贵贱,当一只优雅的波斯猫在垃圾中寻找食物,它的内心是不是也有如是的感叹呢

  当然,我并没有资格评定动物的贵贱,只是我知道,不管面对什么动物,我们都要有珍惜的心,我相信,不能爱惜猫的人绝对无法疼惜一只老鼠;我也确信,不能爱惜田间青蛙与晰蝎的人,也绝不可能对变色龙或小丑蛙有真爱的心。

  即使不是宠物,像提供我们食物的牛羊鸡鸭,不断地奉献生命,死而后已,我们的心里可曾有一丝疼惜与感念呢

  当我们买一千八百元的老鼠之际,我们是真爱那只老鼠,还是重视那个价钱?如果长毛黄金鼠一只十八元,我们还会宠爱它吗?当我们花两千五百元买一只青蛙的时候,是因为价钱而重视青蛙,还是真爱一只青蛙呢?如果真爱青蛙,市场里多的是,一斤才四十元呀!

  在人世里,我们重视一个人不也如此吗?往往重视的是附加在人身上的名利、权位,甚至衣服,只有一个人能看透外在的虚妄,进人内在的照见与品质,才是真正的智者呀!

林清玄散文《风铃》读后感

  风轻轻掠过,摇曳过风铃的腰际至发梢,那清脆玲珑的旋律,有节奏的舞步,幻化成妙龄少女的发丝与风的嬉戏,也婀娜地融化在林清玄那首如歌如梦的《风铃》里……

  这篇三百余字的小散文,没有多余的修饰,很随意的笔法,文采拼不及《荷塘月色》,情感深不过《荷叶母亲》,逻辑性强不如《葡萄月令》,感染力远不超《少年中国说》……它如同风铃般,没有浓妆艳抹,没有惺惺作态,没有故作深沉,更不去招蜂引蝶。

  可这偏偏使得我对此情有独钟,深深迷恋。

  我迷恋于作者的那分善感,那双将生活察觉得如此细微透彻的慧眼!常言道:“世界上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他抓住了“风铃”与风应和这一常见的,却被世人所忽略了的生活现象,在他眼中,风铃是活的,且是一个敏感而极富灵性的生命使者。它是风的音乐演奏者,有了它,人们就会在炎炎夏日听出大自然的清凉,在凌寒冬日感受到大自然的温暖。“风铃”之所以如此神奇是因为它有心,在它的用心感知下风才有了光彩和生气。推此及人,人只有有了一颗善感的心,有了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才能不断“来觉知生命的流动、观察生活的内容、感动于生命与生命的偶然相会”。

  作者将风铃写的精致而有灵气,实际是在写人的心灵。他希望能通过心与心的相映,来营造一个美好动人的世界。

  我同样迷恋于文中那分哲理和韵味。“有了风铃,风虽然吹过了,还留下美妙的声音。”发此联想,其实人生就像一趟旅程,不在乎最后的目的地,在乎的,是沿途的风景和看风景的心情。作者不也说:“有了心的风铃,生命即使走过了,也会留下动人的痕迹。”高至心心为民的帝王将相,到战死沙场的忠烈战士,那些劫贫济富的江湖侠客,下至乐于助人的平民百姓,他们有的走进土地里,有的火化飘散在风中,但,他们始终是留下了深深的足迹,在路上,在史书上,在后代的心上。

  就这样清淡淡的书香气,水灵灵的心细眼,深浓浓的哲理味,成就了我情有独钟,深深迷恋的林清玄这首如歌如梦的《风铃》,它教会我要做个“有了心的风铃”,因为,“每一次起风的时候,每一步岁月的脚印,都会那样真实地存在。”

  推展阅读:《风铃》原文

  风铃

  林清玄

  我有一个风铃,是朋友从欧洲带回来送我的,风铃由五条钢管组成,外形没有什么特殊,特殊的是,垂直挂在风铃下的木片,薄而宽阔,大约有两个手掌宽。

  由于那用来感知风的木片巨大,因此风铃对风非常地敏感,即使是极稀微的风,它也会叮叮当当地响起来。

  风铃的声音很美,很悠长,我听起来一点也不像铃声,而是音乐。

  风铃,是风的音乐,使我们在夏日听着感觉清凉,冬天听了感到温暖。

  风是没有形象、没有色彩、也没有声音的,但风铃使风有了形象,有了色彩,也有了声音。

  对于风,风铃是觉知、观察与感动。

  每次,我听着风铃,感知风的存在,这时就会觉得我们的生命如风一样地流过,几乎是难以掌握的,因此我们需要心里的风铃,来觉知生命的流动、观察生活的内容、感动于生命与生命的偶然相会。

  有了风铃,风虽然吹过了,还留下美妙的声音。

  有了心的风铃,生命即使走过了,也会留下动人的痕迹。

  每一次起风的时候,每一步岁月的脚步,都会那样真实地存在。

《林清玄散文集—风铃》读后感

  有了心中的风铃,生命即使走过了,也会留下动人的痕迹。

  风是没有形象、没有色彩、也没有声音的,但风铃使风有了形象,有了色彩,也有了声音。

  风铃于风,是感知风的存在,将无形的自然之风化为清脆的声响。那美妙清灵的音乐是由悬挂于窗棂的小小风铃演奏出来的,当你听见风在风铃边舞蹈时的笑声,相信,你的脸上是带着沉醉其中的笑容的。

  又或者说,风铃本身,就是风的音乐,即便是再细微的一缕,风铃也能够敏感地觉察到这串细微的音符,并欢快地唱出来。不信,你听——“叮叮叮叮——”,是春日的微风和煦;“叮咚叮咚——”,是仲夏的狂风大作;“叮铃叮铃——”,是金秋的凉风习习;“当当当当——”,是严冬的寒风肆虐:风四季歌唱,四季舞蹈,风铃都为它演奏——以音乐的形式。

  当风吹起,风铃叮当作响时,光阴便如风一般无声无息地流动,遗留在了那过去的时光中,一去不返。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虽看不见,摸不着,但日月星辰的迁移旋转却无时不刻地昭示着时光的飞逝。

  “去的尽管去了,来的尽管来着;去来的中间,又怎样地匆匆呢?”朱自清说道。是啊,我们面对匆匆无痕的风,面对匆匆无痕的时间,无法挽回,无法使其为我们停留,错过的,就永远错过了,再也找不回了。生命起初是无痕的,但毕竟存在啊,那么,既然存在,就要不枉这一遭不是吗

  我们忘不了奋力救下坠楼婴儿的“最美妈妈”——吴菊萍,忘不了让全世界见证梦想奇迹的无臂钢琴师——刘伟,忘不了照顾养母12年的善良孝女——孟佩杰,这无数的难忘,只因我们听见了心中的风铃在面对这些高尚的生命时所奏出的绝美的心的乐章。

  每一个昼夜,都有无数个生命逝去,又有无数个生命降临,生命是那么的渺小,那么微不足道,仿佛这一秒还在,但下一秒就会消失,消失得无影无踪;但生命又是那么的伟大,那么崇高,那么动人心魄,哪怕是下一秒就会消失,但消失前的那一份无与伦比的美丽却深深的烙印在了我们的心中,震撼着我们的心。

  原本,风过无痕,但有了风铃,风过便留痕。

  原本,光阴无痕,生命亦无痕,但有了心中的风铃,生命即使走过了,也会留下动人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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